藏冬

    原本的发色是白的吗?

    等等,白色的头发……

    少年的眼前忽然一亮,一段回忆浮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他果然见过这个女孩。

    那是国中一年级刚开学的时候,他陪京都的朋友去新的中学。

    分班名单上,位于第一位的学生名字有些特殊,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
    “不愧是她,将近满分!”朋友看着那位同学的分班考试成绩,同样发出了惊叹。

    “你认识新同学?”

    “小学同学啦,没想到国中又在一个班,我和漂亮女孩还真是有缘哎~”

    夏油杰抽了抽嘴角。

    人群中,一名戴着鸭舌帽的少女对着名单拍了张照,快门的声音响起,夏油杰不禁转头看去。

    少女很快便转身离开,微风乍起,银白色的发丝随风舞动,樱花飘落于周身。

    “就是她哦,名单上第一位的女生。”朋友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,示意离开的女生,说道。

    那时的夏油杰只是点了点头,除了被少女的外貌惊艳了几分,并未过多在意。

    废弃的建筑中,少年看着怀里睡着的人,回忆中那个白发少女与她的相貌重合。

    虽然那时的少女五官更加稚嫩,但分明就是一个人。

    原来是你。

    但是那个时候,我记得你的名字似乎不是这个……

    这段时间众多疑点在脑海中串联成线,似乎一切都已说通。

    少年的眸子微沉,眉心蹙起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少女抱着他的手忽然间垂落,身体也侧着向外倒去。

    “葵?葵!醒醒!葵!”夏油杰努力喊着她,女孩却始终没有反应。

    他摸了一下她的额头,烫得吓人。

    恐怕是在她说冷的时候就开始发的烧,现在的体温最起码有40℃。

    裙摆因为身体的动作向上移了几公分,露出了受伤的大腿。

    用来包扎的布条已经被雨浸湿,混杂着淡红的鲜血。

    少年的眉头蹙得更紧。

    “抱歉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将裙摆向上拉了些,将伤口完全暴露出来,轻轻拆掉湿透的布条。

    布条松开的一瞬间,血水流了出来。伤口肉眼可见地发炎红肿,有些化脓的趋势。

    看来她会发这么高的烧,也很有可能是因为伤口感染。

    外面的暴雨依旧未停,夏油杰立马叫了救护车,又打电话给硝子,让她尽快赶过来。

    在等待他们的同时,夏油杰从衣服上撕了块干燥布条,重新将伤口包好。又打湿了块布,冷敷在她的额头上。

    少女的脸颊烧得通红,嘴唇泛白干裂,呼吸十分急促。

    他们在这里躲雨的时间还不到一刻钟,无论是着凉还是伤口感染,短时间内烧到40℃,病程的进度都异于常人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伤口淋了雨,也不会引起感染。

    少年有些自责,他知道小葵身体不好,但没料到这么严重。

    “爸爸、妈妈,对不起……”少女呢喃着梦话,一滴泪从眼角流出。

    夏油杰鼻息轻叹,抹掉了她眼角的泪。

    救护车和家入硝子先后赶到,两人陪同葵去了医院。

    经过硝子和医生们及时的治疗,少女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,但还未苏醒,此刻正在输液。

    夏油杰走出病房,轻轻关上了门,出门给三人买午饭。

    他拿出手机,拨通了朋友的电话。

    “是杰啊!怎么想起联系我了?”少年操着一口关西腔,格外热情。

    说起来,五条家也是在京都的。

    “我是想问,国中时,你们班是不是有个白发银瞳的女生?”

    “啊,小夭夭啊,怎么了?”

    对方说出的名字,同他记忆中的一样,“夭夭”这个名字确实不常见。

    “她的全名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五条夭夭,你问这个干嘛?”

    夏油杰顿住了片刻,“没什么,多谢了。”

    在咒术界,一直流传着双生子的禁忌,双胞胎极有可能被视作同一个人,分享着彼此的天赋。

    而事实上,即便是普通的双胞胎,在未出生前也有可能因为营养不均衡,出现体型相差过大、甚至一个将另一个吸收掉的情况。

    为什么葵的身体异于常人地虚弱、为什么她和悟会咒力性质相斥……

    如果他们真的是双胞胎,有些事就能说得通。

    但事实肯定远不止如此。

    就像悟说的,他有个妹妹,但他自己却不知道,绝对不是什么好事。

    下了数小时的暴雨,终于在午时停了下来。乌云散开,阳光穿过潮湿的空气洒下,格外晃眼。树枝上挂着晶莹的水珠,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。

    夏油杰买好午饭回来时,五条葵已经醒了,硝子正陪在她的身边。

    “感觉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已经好多了。”五条葵神色有些不安,双手下意识抓紧了被子,“是我提议去那里才受了伤、淋雨发烧,把你和硝子卷进来,添了那么多麻烦,真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个送给你。”少年从背后变出一朵向日葵,打断了她的道歉。

    金黄色的花朵成了纯白的病房中最为耀眼的颜色。

    五条葵愣住,眨了眨眼睛。

    “不要道歉。”夏油杰将花塞到了她手里,

    “说什么麻烦的太见外了,大家都是朋友。退一万步来说,人和人之间就是相互麻烦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,谢谢。”五条葵垂眸看着手中的花朵,露出了浅笑。

    “从心理学上来说,习惯于提前道歉是害怕被责怪的表现。这么点事,完全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家入硝子站起身,朝夏油杰伸出手。

    杰: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花啊,我的花。这里有两名女士,只买一枝花,好好看看气氛啊。”

    夏油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万宝路放在了她手上:“比起花,还是火更适合硝子。”

    家入硝子满意地将礼物收下:“收到你们的花,还不如一个人去玩乙女游戏。”

    五条葵忍住笑意,小心翼翼将手里的花插在了喝剩一半的矿泉水瓶里。

    “说起来,五条没来吗,葵都生病了。”硝子问道。

    “今天早上突然告诉他父母要来,现在这会应该正和他们在一起吧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啊。”硝子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三人吃完午饭,硝子有事先行离开,葵的输液也只剩最后一袋。

    夏油杰伸手贴在她的额头上,少女下意识僵住了身体。

    “还好,没再烧起来。”少年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,比较着道。

    “嗯嗯。”她垂眸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医生说输完这瓶就可以回家了。先前葵说要在外面待一天……”夏油杰坐在她身边,“待会回学校吗?”

    “不回!”她回答得很迅速,反应过来才发觉此番回答很违和。

    “我是说,刚刚夜蛾老师发消息,我那个要死不活的前男友还赖在高专说要见我,他们正在处理呢。”

    夏油杰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前男友啊,还真是头疼呢。”他刻意用了关西腔说道。

    五条葵汗颜:“为什么突然用方言,还很蹩脚,你不是关西人吧?”

    “方言……如果是我的话,肯定会说,为什么突然用关西腔?据说关西人不会把家乡话称为‘关西腔’,”夏油杰微笑道,

    “一直没问过,葵的老家是哪里的?”

    “京都啊。不重要啦!”

    五条葵意识到他不会突然这么说,简短回答完立刻转移话题:

    “听硝子说,你给我重新包扎了伤口。那个位置,应该不掀开裙子不行的吧……掀、掀开了多少?”

    少女故作羞态。

    夏油杰的脑袋突然轰了一下:“没有!你放心!就只有一点点而已,包扎的时候也很小心的,我不是那种人!”

    “嗯,我知道的。坏掉的衬衫我回头给你重买一件,杰的尺码是?”

    “L……不是,不用给我买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。学校制服质量真挺好的,衬衫都是纯棉的。现在这个时代,想买纯棉衣服真难。

    上次看到个帖子拍了张狐皮说,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。拜托,我全身上下棉花含量不足50%,跟我扯起皮草的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对啊,也就在学校,资本家不敢薅学生薅得太过分,穿出问题来……”夏油杰话说到一半,突然发现话题不知何时已经被彻底带偏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少年沉默了数十秒。

    葵抬头看着他,额角流下一滴冷汗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你和悟是亲兄妹或者姐弟吧?双胞胎。”夏油杰不再拐弯抹角。

    五条葵放松了一直紧抓着被子的手,无奈垂眸,抬头轻笑道:“是的,他是我哥哥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之间……”

    “事情我可以慢慢向你解释。”少女的声音冷静且坚定,“不过,你应该明白,我来到高专需要隐姓埋名、连悟自己都不知道妹妹的存在,这件事你也只需要知道就好。”

    夏油杰明白她是要他保守秘密。

    “我明白。”

    五条葵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,露出了轻松的笑:

    “故事挺长的,也没有圆满结局,确定要听吗?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而此时的另一边,五条悟和父母离开了高专,来到了一家传统的日料店。

    三人正坐在餐桌前,悟坐在他们的对面,收敛了平时的傲慢乖张,喝着半凉的茶水,默不作声。

    父母照常带来了许多亲手制作的甜品和新衣服。

    “悟又长高了,妈妈给你做的新衣服,不知道合不合身。”母亲将装着四季衣服的十几个袋子推到了他面前。

    “母亲蕙质兰心,每年的衣服都很合身。”少年收下袋子,同点心一同放在了身侧。

    “不过甜点的数量,似乎比往年多了一倍。”

    五条抚子身形微僵,笑道:“我们是想,悟在学校可以分给同学们嘛,就多准备了些。”

    “母亲有心了。”少年微微颔首,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。

    给别人吃?想都别想~

    既然是带给他的,就全都是他的!

    嗯,不过,葵可以吃。

    “那个是悟少爷?真的是悟少爷吗!”

    趴在门外的铃木悠真发出惊叹,今天是他第一次参与这项任务,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五条悟。

    “他什么时候坐姿这么标准了!什么时候会用敬语了!真的是我认识的少爷吗!”

    还没等他感叹完,一颗小小的蓝色咒力球就击在了他脸上,刚因为偷窥被打包扎好的鼻子,此刻又流出了血。

    姐姐铃木悠夏无奈摇了摇头,将昏死的他拖离此处,再度包扎。

    悟少爷的行为确实反常,但每年都见的她早已习惯。

    房间内,一家三口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
    父母心中自有感触。

    在他们眼中,悟是个乖巧有礼的孩子。

    但他们也知道,哪家孩子在父母面前会如此拘谨,放恣才是常态。

    是他们给这个孩子的关爱太少,彼此才会如此陌生疏离。

    “说起来,悟在学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?”

    五条悟抬眸,“我们班来了一个新的女生,很特别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眸子渐渐亮了起来,音调也高了几分。

    五条抚子内心微颤,知道他说的是葵。

    “……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呢?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吊瓶里的药水顺着输液管匀速滴落,等到故事说完,输液也已经结束。

    少年听着她平静地陈述着一切,仿佛经历那些事情的不是她。

    “所以,我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,到高专来是想完成后哥哥见面的愿望。大概就是这样。”五条葵按着拔掉针的伤口,结束了这个故事。

    少年的神情由震惊变为忧虑,沉默了许久才开口:“真的只能这样了吗?有没有摆脱诅咒的办法?”

    少女轻笑着摇了摇头:

    “想得到什么,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,这是‘束缚’的规则,天与咒缚同样如此。作为代价的我,本无法降生,能在这世上多活十几年已经是奇迹了。”

    “要想摆脱束缚,除非我不是他妹妹。改写肉·体的信息,让我们从基因上分离,做不到的。所以,过好当下的日子吧。”

    夏油杰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即使她始终在劝慰自己,说着什么朋友大多是阶段性性的,分别很正常,叫他不用太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说什么大话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葵啊……”五条悟认真思考着,描述着这个女孩,

    “外表很柔弱,内心却很坚强,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,也只会受伤不会被打倒,眼睛里没有一丝迷茫。

    但与其说是通透,倒更像是空无一物,就好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,所有的挣扎与反抗都毫无意义,像个乐观的悲观者。小小年纪的,真是奇怪的女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啊。”五条抚子语气低了几分,“她在这里还好吗?”

    和他们联系时,女孩说一切都好。不过,葵这孩子从小就不愿让他们担心,只有实在扛不住了才会哭着说出来。

    “应该挺好的,老师和同期都很喜欢她,对她很好。”

    “悟呢?”

    少年的唇角不自觉弯起:“和她在一起的时候,像养了只毛茸茸的小动物,暖暖的很可爱的。想将她保护起来,给她零花钱,给她买很多东西。

    总是要隔着一米,好麻烦,想捏她的脸都不行嘛,手感很好的……总之,像妹妹一样,我很喜欢她。”

    “原本今天想带她来和我们一起吃饭的,但她怎么也不愿意。”

    听着儿子的话,他们知道,小葵的心愿达成了。

    两个孩子都这么好,但是、但是……

    他们一家人连一起吃个饭都做不到。

    小葵她不久后也会……

    母亲捂着嘴,强忍着情绪,眼圈泛红,酸涩不停往上涌。

    少年有些慌张,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五条邦弥拍了拍她的背:“你母亲是高兴你能遇到这么有缘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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