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舍610门口。
“你先收拾，我去楼下超市买点日用品，一会儿咱俩一块儿去吃饭！”
“哦，好。”
看着江晚离去的背影，宋舟脑海闪过一丝纠结。
她不想吃晚饭，觉得有些浪费时间，这足够做半套英语卷子。但碍于同学关系，还是答应了。
轻轻推开蓝色的门，空气中还扬着灰尘。四人铺，上床下桌。房间不大，带了个小阳台，左边是小洗脸池，右边是一大的木制落地柜，虽说设施老旧，总体还算可以。
“呼——累死了我去。”
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，宋舟转了头。只见一个短发女孩坐在地上，满脸通红，呼呼喘着气，手上不停地扇风。旁边是花色床单裹着的被褥，显然是她刚扛上来的。
两人尴尬地对视了几秒。
短发女孩儿突然“扑哧”一声笑了，扶着桌沿站起来，说道：“没想到狼狈成这样哈哈哈哈，嗨，我叫曹今越，而今迈步从头越。”
女孩声音嘹亮，情绪高昂，洋溢着北方姑娘的豪爽。
“你好，我叫宋舟，野渡无人舟自横。”
“很高兴认识你哈哈，你选的哪个床位啊？”
听罢，宋舟才想起，妈妈先她一步来了宿舍，应该已选好了床位。
环视四周，她看见了自己的白色台灯，一号床，靠着里间阳台，西侧。
“我的床是这个。”
宋舟边说边走近，发现书桌早被收拾得干干净净，文具、书籍、日用品，全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，床铺也已打理好，直接睡就行。
心底一阵酸涩，她又打开了柜门，果然。
映入眼帘的是两箱纯牛奶，几包爱吃的零食以及一大袋水果。这么多东西，都是妈妈一个人收拾的，而她只需要享受。
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望去，曹今越正在床上弯着腰套被套，狭小的空间里，大汗淋漓。
妈妈也是这样做的，想到这里，宋舟不自禁地叹了口气，泪水渐涌眼眶。
“那就好好读书，将来让妈妈享福”。
她又一次坚定了这个信念。
“宋舟，舟舟。”
听到江晚唤自己，她忙撇过头擦眼泪，整理好情绪，迎了上去：“来了。”
“你说我们去哪儿吃？吃什么呢？”
“我，都行，嗯。”宋舟吃饭的兴致不高，只是应付。
“哎呀，也就第一天晚自习前的时间多点了，以后吃饭时间半小时，就只能吃食堂了。得珍惜这次，搓顿好的！”江晚手拉着她的胳膊，头蹭着肩膀，一个劲儿地撒娇，“好嘛舟舟舟舟舟——”
“好好好，听你的。”宋舟终究敌不过这姑娘，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，“等会儿，你叫我什么？舟舟？”
“昂，舟舟，多好听，本来还想叫你''''舟宝''''呢！”
“我嘞个……”
宋舟承受不住，赶紧岔开话题：“那你说哪里有好吃的地方啊？”
“嘿！我知道一家，出正校门右拐直走，有个新开的日料小店。我朋友推荐了好几次，咱们去尝尝呗？”
日料么？会很贵么？她还没有吃过，怕带的生活费不够。
可是，怎么拒绝呢？已经答应要吃顿“好的”。尽管对她来说，拐角处的米线就已经不错了。
心底纠结犹豫再三，表面上也必须云淡风轻。她笑着对江晚说：“好啊，我也想尝尝呢！”
毕竟，没人愿意暴露自己的窘迫，尤其在朋友面前。
店铺不大，小巧却精致，生意极好，座位已所剩无几。
两人找了个旮旯坐下，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，江晚忍不住抱怨：“这还没到正经饭点呢，以后想吃一口多难啊，唉。”
宋舟一心记挂着价格，偷偷打量周边桌子上的饭菜，肥牛、海鲜、寿司……道道品相绝妙，色香味齐全。想必一定很贵。
转过头，江晚已经把菜单递到了自己面前：“我点好了，你选吧。”
果然，一道小吃就能抵两顿食堂的饭。
浏览完所有菜品后，宋舟勾了第一个选项——赤焰左口握寿司。九块九。
“006桌，请您核对。”
“谢谢！”江晚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小票，突然一声惊呼，“你怎么就点了一个寿司啊，能吃饱么？！”
宋舟一时间不知所措，面上尴尬地笑了笑：“啊没……没有，我不饿，减肥呢。”
“你还减肥啊，一米七的个子，都那么瘦了，没必要啊。”
“没有一米七，差三厘米呢。”
“那已经超高了好伐？况且你一看就没过百，该多吃点才对！”江晚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，好像真是自家闺女挨了饿。
宋舟莫名觉得有点感动，却也只能继续撒谎：“哎呀，知道了，我今天中午吃了不少，现在没什么胃口。”
事实上，自早餐后她一直在路上颠簸，根本没吃几口饭，肚子已饿得不行。
阵阵香气传来，一碗“牛肉拌饭”端上了桌。
“听说他家销魂牛丼饭最好吃，啊啊啊忍不住了！”江晚眼里直冒星星，“嗯！真好吃啊，你要不要尝尝！”
宋舟盯着鲜嫩油亮的牛肉，不禁吞了吞口水，想到自己说的话，又连忙推辞：“不不不，不用，我吃不下。”
“您好，您的寿司。”
她傻眼了。
一个，真的是一个……
算了，就当花钱买个新鲜。
眼镜片大的寿司，竟然和牛丼饭用了同样的时间吃完。
江晚也傻了眼，她从来没见过有人吃东西这样慢，一小口一小口，慢慢地抿。
傍晚微风习习，天边晚霞灿灿，上课铃声阵阵。
宋舟肚子咕咕。
老式风扇高悬在头顶，吱呀吱呀地响，沉静中时不时冒出哗啦啦的翻书声，同学们都低头紧盯着题目，有的扒耳搔腮，有的揪前面的刘海绺，有的莫名生气，撕了演草纸。
“咚——”教室门被重重一甩，撞上了后墙。
笔直的西装裤火急火燎地走上讲台，敲了敲黑板。
台下仍旧一片乌泱泱。
“咳咳。”
……
“咳咳咳！”
……
“咳咳咳咳咳！！！”
……
“都给我抬头！”
大家这才注意到，光头早已急得面红耳赤。
方志斌，新高一的年级长，一班的班主任。
见终于有人注意自己，他又重新拾起威风，恨铁不成钢似的，慨叹道：“你们的毛病和上一届一模一样，不听话！老师就是指挥棒，指哪打哪，令行禁止，不服从命令能打胜仗吗？！别天天自以为是……”
又来了。
时间宝贵，没人愿意听他“训政”。
底下重又清一色的黑。
“好，下面按成绩分一下座位，之前随便坐的，不算。”
一句话，瞬间炸了锅。
“啊？现在就分座位？”
“中考成绩有什么参考性？”
“早知道提前和别人商量好了！”
“烦死了，还要搬桌子。”
“咚咚咚——”光头连敲了三下黑板，“安静！所有人都先出去，喊到谁再进来。”
走廊间听取哀嚎一片，宋舟倒觉得没什么不好，毕竟，她是第二名。
“江辰，你先挑。”
“好。”
宋舟目光追随着他，生怕他抢了自己想要的位置，谁知，他竟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，坐在了教室东南角。
这是什么操作？！
众人哗然。
“江辰，下次选座位就是第一次月考后了，你确定坐那儿？”
“是的，老师。”
学神都这样让人捉摸不透么？本来还想和他做同桌呢，算了吧。
宋舟如愿坐在了第二排正中央，既能看清板书，又能和老师实时互动。两边同桌都是女孩，香喷喷的，算得上幸运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时针指到“7”时，铃声再次响起，但并不昭示着下课。
晚上六点半到七点，本是数学小练时间。因为今天调座位，往后挪了三十分钟。
试卷依次分发，宋舟看着上面白花花的数字与字母，莫名感到晕乎。她狠狠地甩了甩头，又敲又打，希望清醒几分。
这是第一次小测，她不能输。
“好，现在开始计时——”
“唰”的一声后，一切迅速归于平静，徒留笔尖划过纸张的窸窸窣窣。
宋舟立刻进入到紧张专注的状态，可不知怎么回事，过了一会儿，她的注意力就渐渐涣散，胃里愈发难受。
旁边的曹今越早早地翻了面，她还在第一页挣扎。
糟糕，肯定考不过别人了。
焦虑与慌张刺激肾上腺素飙升，手心一个劲儿地冒冷汗，宋舟不自觉夹紧了腿，脚死死地扣着地板。整个身子一动不动，恨不得钻进题眼里。
一遍，又一遍，再看一遍。
啥玩意儿？这题到底想说什么啊？！
怎么求不出来，没算错啊？！
十九分之根号十三？答案会这么离谱？！
……
越做越慌，越慌越错，越错越急。
这题先跳。
好难，算了。
看下一道吧。
“时间到。”
完了。
第一次测验，就这样完了。
宋舟觉得就这样失去了她的第二名，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，在吃完左口鱼寿司后，在被同学夸赞后，在下定决心成为第一后。
剩下的两节晚自习，她不断地回想着那一道道“未解”的题，却始终不敢对改答案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这次是放学铃。
教室里的同学陆续走光，宋舟倍感沮丧，疲惫的身子连带着饿昏的脑袋，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。
似乎做了一个漫长无止的梦。
恍惚间，好像有人唤自己，再睁开眼时，只见江辰正一脸担忧地低头看她。
“啊——”她一下子站起来，往后退时却绊了脚。
“哎，小心！”
江辰下意识地伸出手，却不知道怎么扶，宋舟穿着短袖，哪哪儿都不合适。
还好，她立刻用左手撑上桌子，缓住了身形。
呼，有惊无险。
再抬头，便对上了江辰诧异的目光。
“你怎么还没走？”他不解地问，“都十点半了，宿舍四十五锁门。”
这让她怎么回答？睡过了？
宋舟反问道：“你不也还没走？”
“我刚被老班叫到办公室，耽误了。”
她上下打量着他，心想：学神果真不一样，第一天就到办公室喝茶。
江辰不明白这是什么眼神，随口解释道：“他问我为什么做最后一排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不想被盯着，最后一排管得松。”他顿了顿，又接着问，“你还没回答我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怎么这个点还不回去？”
宋舟干脆破罐子破摔：“一天基本没吃饭，低血糖，晕了。”
听罢，江辰交叉于胸前的手瞬间放下，对她欲言又止，转身向座位走去。
宋舟只觉得累，无心在意别人，弯腰在桌兜里掏书，想快点回到宿舍。
起身，江辰将一盒糖递在她面前。
“低血糖很危险，喏，选一个喜欢的颜色。”
她怔住了，对他的举动始料未及。
“嗯？”
“啊，我，”宋舟一时间不知说什么，只轻声道，“谢谢。”
随即，她挑了一颗紫色的糖果，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，避免看他。
江辰点头示意，回去捡上书包，出了教室。
考点大全、练习册、草稿纸……
清点完毕后，宋舟背着沉沉一摞书，怏怏地关了灯，准备离开。
走廊尽头，灯光微弱如丝，宁静中平添一份诡异。她攥紧了背包带，深深呼吸后，一头扎进黑暗。
教学楼东西走向，每层的两头各是男女厕所，奇数层东女西男，偶数层东男西女。
为给尖子生提供安静的学习环境，高中三年，实验班一直在顶层四楼。好巧不巧，宿舍在学校东南侧。
宋舟不得不向男厕方向走去，与一个高大人影撞了个正着。
“啊！”她颤音惊呼，看清对方是谁后，才遏制住了逃跑的冲动，“你怎么还在这儿？吓我一跳！”
江辰侧头看她，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：“抱歉吓到你了。但是，请允许我有上厕所的权利OK？”
宋舟自知理亏，看他一眼后就转身下了楼。
很奇怪，无论她走多远，江辰总跟在身后，她小跑，他就快走，她缓劲儿，他就晃悠。中间十米距离，就这样一直保持着。
不过，多了份安全感是真的。
到了宿舍楼下，宋舟终于忍不住了，她转身，恰对上他炽热的眼神。
好像在期待什么。
她不敢看他的脸，撇过头问：“今天的数学卷子难么？”
“e，还行，一般。”
“……”
江辰貌似看出了少女的失落，意识到此话欠妥，忙解释道：“哦，我的意思是，自己考得一般般。这卷子就是很难，出题人不知道怎么想的。”
“……”
哄不好了？
他拉开书包拉链，一顿捣鼓。
“给。”
宋舟正出神，脑海中不断评估自己可能丢的分数，他这么一唤，又吓了一跳。
低头，见一只大手捧着几颗紫色糖果。
“你还真是易受惊体质，”江辰轻笑出声，“多备点糖果应急，最重要的，是好好吃饭。”
“我……不是，不用了，谢谢你。”
“拿着吧，都挑好了。”他抬了抬戴表的左手，示意快到锁门时间了，“嗯？”
见状，宋舟只好捧起双手，等他将糖果倒在手心。
触感不禁有糖纸的冰凉，还有少年指尖的温热与粗粝。
“走了，别想那么多，早点休息。”
“你先收拾，我去楼下超市买点日用品，一会儿咱俩一块儿去吃饭！”
“哦，好。”
看着江晚离去的背影，宋舟脑海闪过一丝纠结。
她不想吃晚饭，觉得有些浪费时间，这足够做半套英语卷子。但碍于同学关系，还是答应了。
轻轻推开蓝色的门，空气中还扬着灰尘。四人铺，上床下桌。房间不大，带了个小阳台，左边是小洗脸池，右边是一大的木制落地柜，虽说设施老旧，总体还算可以。
“呼——累死了我去。”
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，宋舟转了头。只见一个短发女孩坐在地上，满脸通红，呼呼喘着气，手上不停地扇风。旁边是花色床单裹着的被褥，显然是她刚扛上来的。
两人尴尬地对视了几秒。
短发女孩儿突然“扑哧”一声笑了，扶着桌沿站起来，说道：“没想到狼狈成这样哈哈哈哈，嗨，我叫曹今越，而今迈步从头越。”
女孩声音嘹亮，情绪高昂，洋溢着北方姑娘的豪爽。
“你好，我叫宋舟，野渡无人舟自横。”
“很高兴认识你哈哈，你选的哪个床位啊？”
听罢，宋舟才想起，妈妈先她一步来了宿舍，应该已选好了床位。
环视四周，她看见了自己的白色台灯，一号床，靠着里间阳台，西侧。
“我的床是这个。”
宋舟边说边走近，发现书桌早被收拾得干干净净，文具、书籍、日用品，全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，床铺也已打理好，直接睡就行。
心底一阵酸涩，她又打开了柜门，果然。
映入眼帘的是两箱纯牛奶，几包爱吃的零食以及一大袋水果。这么多东西，都是妈妈一个人收拾的，而她只需要享受。
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望去，曹今越正在床上弯着腰套被套，狭小的空间里，大汗淋漓。
妈妈也是这样做的，想到这里，宋舟不自禁地叹了口气，泪水渐涌眼眶。
“那就好好读书，将来让妈妈享福”。
她又一次坚定了这个信念。
“宋舟，舟舟。”
听到江晚唤自己，她忙撇过头擦眼泪，整理好情绪，迎了上去：“来了。”
“你说我们去哪儿吃？吃什么呢？”
“我，都行，嗯。”宋舟吃饭的兴致不高，只是应付。
“哎呀，也就第一天晚自习前的时间多点了，以后吃饭时间半小时，就只能吃食堂了。得珍惜这次，搓顿好的！”江晚手拉着她的胳膊，头蹭着肩膀，一个劲儿地撒娇，“好嘛舟舟舟舟舟——”
“好好好，听你的。”宋舟终究敌不过这姑娘，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，“等会儿，你叫我什么？舟舟？”
“昂，舟舟，多好听，本来还想叫你''''舟宝''''呢！”
“我嘞个……”
宋舟承受不住，赶紧岔开话题：“那你说哪里有好吃的地方啊？”
“嘿！我知道一家，出正校门右拐直走，有个新开的日料小店。我朋友推荐了好几次，咱们去尝尝呗？”
日料么？会很贵么？她还没有吃过，怕带的生活费不够。
可是，怎么拒绝呢？已经答应要吃顿“好的”。尽管对她来说，拐角处的米线就已经不错了。
心底纠结犹豫再三，表面上也必须云淡风轻。她笑着对江晚说：“好啊，我也想尝尝呢！”
毕竟，没人愿意暴露自己的窘迫，尤其在朋友面前。
店铺不大，小巧却精致，生意极好，座位已所剩无几。
两人找了个旮旯坐下，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，江晚忍不住抱怨：“这还没到正经饭点呢，以后想吃一口多难啊，唉。”
宋舟一心记挂着价格，偷偷打量周边桌子上的饭菜，肥牛、海鲜、寿司……道道品相绝妙，色香味齐全。想必一定很贵。
转过头，江晚已经把菜单递到了自己面前：“我点好了，你选吧。”
果然，一道小吃就能抵两顿食堂的饭。
浏览完所有菜品后，宋舟勾了第一个选项——赤焰左口握寿司。九块九。
“006桌，请您核对。”
“谢谢！”江晚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小票，突然一声惊呼，“你怎么就点了一个寿司啊，能吃饱么？！”
宋舟一时间不知所措，面上尴尬地笑了笑：“啊没……没有，我不饿，减肥呢。”
“你还减肥啊，一米七的个子，都那么瘦了，没必要啊。”
“没有一米七，差三厘米呢。”
“那已经超高了好伐？况且你一看就没过百，该多吃点才对！”江晚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，好像真是自家闺女挨了饿。
宋舟莫名觉得有点感动，却也只能继续撒谎：“哎呀，知道了，我今天中午吃了不少，现在没什么胃口。”
事实上，自早餐后她一直在路上颠簸，根本没吃几口饭，肚子已饿得不行。
阵阵香气传来，一碗“牛肉拌饭”端上了桌。
“听说他家销魂牛丼饭最好吃，啊啊啊忍不住了！”江晚眼里直冒星星，“嗯！真好吃啊，你要不要尝尝！”
宋舟盯着鲜嫩油亮的牛肉，不禁吞了吞口水，想到自己说的话，又连忙推辞：“不不不，不用，我吃不下。”
“您好，您的寿司。”
她傻眼了。
一个，真的是一个……
算了，就当花钱买个新鲜。
眼镜片大的寿司，竟然和牛丼饭用了同样的时间吃完。
江晚也傻了眼，她从来没见过有人吃东西这样慢，一小口一小口，慢慢地抿。
傍晚微风习习，天边晚霞灿灿，上课铃声阵阵。
宋舟肚子咕咕。
老式风扇高悬在头顶，吱呀吱呀地响，沉静中时不时冒出哗啦啦的翻书声，同学们都低头紧盯着题目，有的扒耳搔腮，有的揪前面的刘海绺，有的莫名生气，撕了演草纸。
“咚——”教室门被重重一甩，撞上了后墙。
笔直的西装裤火急火燎地走上讲台，敲了敲黑板。
台下仍旧一片乌泱泱。
“咳咳。”
……
“咳咳咳！”
……
“咳咳咳咳咳！！！”
……
“都给我抬头！”
大家这才注意到，光头早已急得面红耳赤。
方志斌，新高一的年级长，一班的班主任。
见终于有人注意自己，他又重新拾起威风，恨铁不成钢似的，慨叹道：“你们的毛病和上一届一模一样，不听话！老师就是指挥棒，指哪打哪，令行禁止，不服从命令能打胜仗吗？！别天天自以为是……”
又来了。
时间宝贵，没人愿意听他“训政”。
底下重又清一色的黑。
“好，下面按成绩分一下座位，之前随便坐的，不算。”
一句话，瞬间炸了锅。
“啊？现在就分座位？”
“中考成绩有什么参考性？”
“早知道提前和别人商量好了！”
“烦死了，还要搬桌子。”
“咚咚咚——”光头连敲了三下黑板，“安静！所有人都先出去，喊到谁再进来。”
走廊间听取哀嚎一片，宋舟倒觉得没什么不好，毕竟，她是第二名。
“江辰，你先挑。”
“好。”
宋舟目光追随着他，生怕他抢了自己想要的位置，谁知，他竟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，坐在了教室东南角。
这是什么操作？！
众人哗然。
“江辰，下次选座位就是第一次月考后了，你确定坐那儿？”
“是的，老师。”
学神都这样让人捉摸不透么？本来还想和他做同桌呢，算了吧。
宋舟如愿坐在了第二排正中央，既能看清板书，又能和老师实时互动。两边同桌都是女孩，香喷喷的，算得上幸运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时针指到“7”时，铃声再次响起，但并不昭示着下课。
晚上六点半到七点，本是数学小练时间。因为今天调座位，往后挪了三十分钟。
试卷依次分发，宋舟看着上面白花花的数字与字母，莫名感到晕乎。她狠狠地甩了甩头，又敲又打，希望清醒几分。
这是第一次小测，她不能输。
“好，现在开始计时——”
“唰”的一声后，一切迅速归于平静，徒留笔尖划过纸张的窸窸窣窣。
宋舟立刻进入到紧张专注的状态，可不知怎么回事，过了一会儿，她的注意力就渐渐涣散，胃里愈发难受。
旁边的曹今越早早地翻了面，她还在第一页挣扎。
糟糕，肯定考不过别人了。
焦虑与慌张刺激肾上腺素飙升，手心一个劲儿地冒冷汗，宋舟不自觉夹紧了腿，脚死死地扣着地板。整个身子一动不动，恨不得钻进题眼里。
一遍，又一遍，再看一遍。
啥玩意儿？这题到底想说什么啊？！
怎么求不出来，没算错啊？！
十九分之根号十三？答案会这么离谱？！
……
越做越慌，越慌越错，越错越急。
这题先跳。
好难，算了。
看下一道吧。
“时间到。”
完了。
第一次测验，就这样完了。
宋舟觉得就这样失去了她的第二名，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，在吃完左口鱼寿司后，在被同学夸赞后，在下定决心成为第一后。
剩下的两节晚自习，她不断地回想着那一道道“未解”的题，却始终不敢对改答案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这次是放学铃。
教室里的同学陆续走光，宋舟倍感沮丧，疲惫的身子连带着饿昏的脑袋，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。
似乎做了一个漫长无止的梦。
恍惚间，好像有人唤自己，再睁开眼时，只见江辰正一脸担忧地低头看她。
“啊——”她一下子站起来，往后退时却绊了脚。
“哎，小心！”
江辰下意识地伸出手，却不知道怎么扶，宋舟穿着短袖，哪哪儿都不合适。
还好，她立刻用左手撑上桌子，缓住了身形。
呼，有惊无险。
再抬头，便对上了江辰诧异的目光。
“你怎么还没走？”他不解地问，“都十点半了，宿舍四十五锁门。”
这让她怎么回答？睡过了？
宋舟反问道：“你不也还没走？”
“我刚被老班叫到办公室，耽误了。”
她上下打量着他，心想：学神果真不一样，第一天就到办公室喝茶。
江辰不明白这是什么眼神，随口解释道：“他问我为什么做最后一排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不想被盯着，最后一排管得松。”他顿了顿，又接着问，“你还没回答我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怎么这个点还不回去？”
宋舟干脆破罐子破摔：“一天基本没吃饭，低血糖，晕了。”
听罢，江辰交叉于胸前的手瞬间放下，对她欲言又止，转身向座位走去。
宋舟只觉得累，无心在意别人，弯腰在桌兜里掏书，想快点回到宿舍。
起身，江辰将一盒糖递在她面前。
“低血糖很危险，喏，选一个喜欢的颜色。”
她怔住了，对他的举动始料未及。
“嗯？”
“啊，我，”宋舟一时间不知说什么，只轻声道，“谢谢。”
随即，她挑了一颗紫色的糖果，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，避免看他。
江辰点头示意，回去捡上书包，出了教室。
考点大全、练习册、草稿纸……
清点完毕后，宋舟背着沉沉一摞书，怏怏地关了灯，准备离开。
走廊尽头，灯光微弱如丝，宁静中平添一份诡异。她攥紧了背包带，深深呼吸后，一头扎进黑暗。
教学楼东西走向，每层的两头各是男女厕所，奇数层东女西男，偶数层东男西女。
为给尖子生提供安静的学习环境，高中三年，实验班一直在顶层四楼。好巧不巧，宿舍在学校东南侧。
宋舟不得不向男厕方向走去，与一个高大人影撞了个正着。
“啊！”她颤音惊呼，看清对方是谁后，才遏制住了逃跑的冲动，“你怎么还在这儿？吓我一跳！”
江辰侧头看她，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：“抱歉吓到你了。但是，请允许我有上厕所的权利OK？”
宋舟自知理亏，看他一眼后就转身下了楼。
很奇怪，无论她走多远，江辰总跟在身后，她小跑，他就快走，她缓劲儿，他就晃悠。中间十米距离，就这样一直保持着。
不过，多了份安全感是真的。
到了宿舍楼下，宋舟终于忍不住了，她转身，恰对上他炽热的眼神。
好像在期待什么。
她不敢看他的脸，撇过头问：“今天的数学卷子难么？”
“e，还行，一般。”
“……”
江辰貌似看出了少女的失落，意识到此话欠妥，忙解释道：“哦，我的意思是，自己考得一般般。这卷子就是很难，出题人不知道怎么想的。”
“……”
哄不好了？
他拉开书包拉链，一顿捣鼓。
“给。”
宋舟正出神，脑海中不断评估自己可能丢的分数，他这么一唤，又吓了一跳。
低头，见一只大手捧着几颗紫色糖果。
“你还真是易受惊体质，”江辰轻笑出声，“多备点糖果应急，最重要的，是好好吃饭。”
“我……不是，不用了，谢谢你。”
“拿着吧，都挑好了。”他抬了抬戴表的左手，示意快到锁门时间了，“嗯？”
见状，宋舟只好捧起双手，等他将糖果倒在手心。
触感不禁有糖纸的冰凉，还有少年指尖的温热与粗粝。
“走了，别想那么多，早点休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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