糖桂花

作者: 南川西
    教官看到沈煜嘴里塞着包子,问道:“哟,吃着呢?要不我们等你吃完?”

    沈煜闻言,整个人瞬间僵住,低着头,腮帮子因为没吃完的包子鼓鼓的,像一只偷偷储粮的小仓鼠。

    他抬眼,目光小心翼翼地从教官身上扫过,又迅速低下头,小声辩解道:“对不起,教官,我低血糖,所以他才喂我吃的……”

    教官神色缓和了些,摆了摆手说:“行了行了,赶紧站好。”

    白瑾站在一旁,侧头看过去。

    沈煜穿着宽松的军训服,阳光勾勒出纤细的身形,他快速把腮帮子里的包子吃完,乖巧地站好,还不忘冲教官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。

    白瑾的心脏猛地一颤,记忆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,慌乱地移开目光。

    还是可爱的沈小猫啊,和小时候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学校围墙边那棵枝繁叶茂的黄桷树,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下。

    指针调前。

    12岁那年盛夏,蝉鸣在枝叶间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沈煜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短袖,下身搭配着一条棕色短裤,乌黑的头发被汗水微微浸湿,贴在光洁的额头上。

    他高兴地拉着白瑾,踏上了回乡下外婆家的路。

    下车后,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芬芳与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外婆家的小院里,几株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绽放,五彩斑斓地点缀着这片宁静的天地。

    “白瑾!快来,奶奶做的糖桂花可好吃啦!”沈煜眼睛亮晶晶的,像两颗闪烁的星星,拉着白瑾就往后院跑。

    后院里,一个古朴的陶制罐子静静放在角落,那里面藏着外婆精心制作的糖桂花。

    白瑾微微皱起眉头,眼中满是犹豫,轻声说道:“外婆是担心你长蛀牙,不能吃了。”

    沈煜仰起头,白皙的脸颊因为兴奋泛着淡淡的红晕,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,像两把小扇子 。

    他撒娇道:“白瑾哥哥,我就吃一个,好不好嘛?”

    白瑾的心瞬间软下来,点了点头,轻轻拿起一块儿糖桂花,小心翼翼地喂到沈煜嘴边:“不可以多吃。”

    沈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,趁白瑾不注意,又迅速拿起两块儿塞进嘴里,腮帮子瞬间鼓了起来,像一只贪吃的小松鼠。

    好巧不巧,这一幕正好被前来后院的外婆撞见。

    “小煜,你怎么又偷吃?”外婆佯装嗔怒,轻轻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沈煜嘿嘿一笑,嘴角还沾着些许糖桂花碎屑,连忙躲到白瑾身后,只探出一个小脑袋,笑嘻嘻地说:“太好吃啦外婆,我就吃了两块嘛。”

    外婆无奈地叹了口气,眼中却是宠溺:“去去去,带着小瑾去后山采点蘑菇回来,你妈想吃了。”

    沈煜一下就来了精神,用力点了点头,拉住白瑾的手就往后山跑去。

    一路上,微风轻拂,路边的狗尾巴草随风摇曳,好像也在为他们的快乐而欢呼。

    后山的路蜿蜒曲折,脚下是松软的泥土,偶尔还能踩到一两颗圆润的小石子。

    沈煜像只欢快的小鹿,在前面蹦蹦跳跳,时不时还回头催促白瑾:“白瑾,你快点呀!”

    白瑾跟在后面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,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,嘴角却始终挂着温柔的笑。

    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,在他们身上照下一片片金色的光斑。

    没一会儿,他们就到了蘑菇生长的地方。

    沈煜蹲下身,眼睛瞪得大大的,仔细地寻找,衣角被汗水浸湿,紧紧贴在背上。

    他的手指灵活的轻轻拨开草丛,发现了一朵蘑菇,兴奋地喊:“白瑾,你看,这儿有一朵!”

    白瑾也蹲下来,仔细端详着那朵蘑菇,叮嘱道:“小煜,采的时候小心点,别弄伤了自己。”

    沈煜乖巧地点点头,小心翼翼地把蘑菇采下来,放进随身带着的小竹篮里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,竹篮里已经装满了蘑菇。

    沈煜站起身,伸了个大大的懒腰,一不小心,脚下一滑,整个人向后倒去,白瑾眼疾手快,一把将他抱住。

    沈煜挠了挠头,笑着打破了沉默:“哈哈,差点摔个屁股蹲儿。”白瑾也跟着笑了笑,紧张的氛围瞬间消散。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,沈煜滔滔不绝地说着话,一会儿讲他小时候在后山遇到的趣事,一会儿又对白瑾讲的学校里的新鲜事好奇。

    白瑾耐心地回应他的每个问题,两人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。

    回到家,外婆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,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有说有笑,灯光昏黄温暖,映照着每个人的脸。

    晚饭后,沈煜拉着白瑾来到院子里,月光落在他们身上。

    白瑾抬头望着夜空,繁星闪烁,像镶嵌在黑色天幕上的宝石。

    “阿煜,你说我们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好吗?”白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,又有一丝不安。

    沈煜微微一愣,随后坚定地说:“当然会,我们会一直是最好的朋友!”

    指针调后。

    白瑾的思绪被尖锐的哨声猛地扯回现实。

    上午的军训终于结束,但阳光依旧炽热,操场上弥漫着汗水和青春躁动的气息,同学们全都涌向了食堂。

    食堂里依旧是餐盘的碰撞声和交谈声 ,沈煜坐在餐桌前,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,贴在光洁的额头上。

    他咬着白瑾买来的饮料吸管,看向周颜眼神中,全是质问:“早上发生了什么,为什么小年不和我们吃饭了?!你说!”

    情月不等周颜回答,满脸无语道:“早上我看见小年和夏明那家伙走在一起,他不仅没什么表示,还跑去说了一句他们看起来很配!差点没给我气死,把徐小年往火坑里推呢?”

    周颜低着头,手中的筷子随意地扒拉着碗里的饭,神情有些落寞,开口道:“他跟着我吃苦,叔叔阿姨那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。”

    沈煜轻轻叹了口气,白皙的手肘撑在餐桌上,手托着下巴,无奈道:“情月说的对,这对小年不公平,为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?你是让年年去夏家?”

    周颜闻声抬起头,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,看见不远处的徐小年和夏明一起吃饭,还专注的听夏明讲话,让周颜觉得有些刺眼。

    他懂沈煜为什么这么说,这么做对未来的徐小年不公平,他们上一世经历了那么多,凭什么这一世就这么轻易放弃呢?而且,他怎么可以把徐小年推向夏家?

    周颜嘴角上扬,露出自信的笑容,说:“自己的老婆自己追,你们放心。”

    白瑾坐在一旁,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,显然还是没听懂,默默插起餐盘里的食物投喂沈煜,像是在照顾一只贪吃的小猫。

    下午两三点,天空忽然阴沉下来,乌云翻滚聚集。

    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的砸下来,打在校园的小径上,溅起小小的水花,军训不得不提早结束,没伞的学生只好寻找避雨的地方,等雨停了再回家。

    四个人,一个去找徐小年,一个去找陈雯,剩下白瑾和沈煜躲在自行车棚下。

    山城地势崎岖,骑自行车的人很少,所以车棚的空间格外宽敞,但今天下雨,里面挤满了躲雨的同学,周围全是对这场雨的抱怨声。

    白瑾和沈煜并肩站在棚下,雨滴打在车棚的顶棚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    沈煜偏过头看向白瑾,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,笑道:“要不要淋雨回去?”

    白瑾微微皱眉,轻声说道:“不行,回去就感冒了。”

    沈煜听后撇了撇嘴,有些不满地说:“可是这样多浪漫啊。”

    然而,雨并没有如沈煜所愿变小,反而越下越大,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,溅起高高的水花。

    沈煜无奈地掏出手机,拨通连莞的电话,让她来接。

    没一会儿,连莞撑着一把大伞匆匆赶来,细密的雨丝在她周身织起一层薄纱,沈煜拉着白瑾钻进伞下,三个人撑着伞往校外走去。

    山城的街道在雨幕中愈发朦胧,街边的老房子在水汽里影影绰绰,屋檐下的灯光昏黄温暖,雨滴坠落,在积水中溅起一圈圈晶莹的水花。

    连莞一手稳稳地撑着伞,将沈煜和白瑾严严实实地护在伞下:“你们军训累不累啊?”

    沈煜夸张地叹了口气,肩膀耷拉下来,脸上的表情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:“累死啦,站军姿的时候我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。”说着还抬起腿用力晃了晃,惹得连莞忍俊不禁。

    白瑾见沈煜的活泼劲儿,脑海里浮现出上午军训时他偷吃包子的模样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
    沈煜眼尖,一下就捕捉到白瑾的目光,疑惑地回望:“看我干嘛?”白瑾微微摇头,脸上笑意更浓:“没什么,就觉得你今天特别有活力。”

    沈煜的眼睛亮闪闪的,得意地挺了挺胸膛:“那可不,我可是活力满满沈小猫!”

    回到家后,沈煜喝了连莞煮的姜茶,冲进浴室,没多久,浴室里传来他五音不全却依旧唱得起劲的歌声。

    房间里,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,雨滴敲打着窗户,发出轻柔的“滴答”声,像是在低声诉说他们的青春故事。

    沈煜洗完澡出来,头发还湿漉漉的,水珠顺着发梢滑落,打湿了他裹在身上的浴巾,他打着哈欠坐到白瑾旁边。

    白瑾见沈煜困倦的模样,起身去给他拿吹风机,暖烘烘的风轻柔地吹过,沈煜的头发渐渐变得蓬松干爽。

    他舒服地眯起眼睛,脑袋随着风轻轻晃动,像一只慵懒惬意的猫咪。等头发吹干,沈煜一头栽到床上,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白瑾轻手轻脚地帮他掖好被子去洗澡,雨慢慢停了,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山城的小路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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